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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赫玛托娃丨为何我们的时代如此不堪,最为不堪?
这永恒的分别时刻
躺下,等待她施予慈悲
那时我还不知它的别名是折磨
阿赫玛托娃诗选
李佳 译
我的声音微弱,但不会再弱
它本来会更好,如果没有爱
天空远去,山风在吹
在真正的上帝面前我的念头无罪
失眠放过了我
我没有在灰烬里点数悲哀
而表盘的指针拧紧
在我眼里,不在是无生命的弦
心就是这样失去力量,当穿过往事
自由将至,我可宽宥一切
看,阳光围绕春日藤蔓
起伏不定,而春雨将她打湿
1912
Ilya Shambat 英译
回答
宁静的四月天寄给我的
是一封多么奇怪的信啊
你知道的,在我心中
那可怕的一周仍在燃烧
我没听到钟响,玻璃般
晴空,钟响着,如泅泳
而过去的七天属于黄铜的笑
白银的泪,自眼底倾落
我的脸颊凑近
这永恒的分别时刻
躺下,等待她施予慈悲
那时我还不知它的别名是折磨
Kline, A. S. 英译
// 以下均译自Selected Poems by Anna Akhmatova, Translated in English by D.M. Thomas, Penguin Books, 1988 //
两面皆然
第二支蜡烛
熄灭,渡鸦们
号哭着。不曾
入睡的一整夜,已太迟
去梦见睡意……
多么不堪忍受的白色
白色窗口的卷帘。
早晨,早晨!
1909
Anna Akhmatova in Fountain House, Leningrad, 1925. (Photo: N. Punin)
读哈姆雷特
尘封而无用的情节,在墓地
后面是耀眼蓝色河流
你对我说:“进修道院,
要么就找个傻瓜娶你……”
是,王子们善于这类说辞
如同姑娘容易掉泪——
但愿这些话就像貂皮斗篷飘扬
在他身后,一万年
1909 基辅
白夜
我并不曾锁门
也没有点蜡烛
你不了解,不在意
那使我无力入眠
的疲惫;看着
土地浮现,落日
在松针中间黯淡
一切已不再,而我无力
去认识生活不过是被诅咒的
地狱;我醉了
因为走廊里你的嗓音
我曾坚信你会回来
1911
最后一面之歌
我胸口变冷麻木
但双足轻松
我的右手接不住
我左手的手套
好像这儿有那么多台阶
——我知道不过三级
秋日的低语在枫树间
催促:“和我一起死
无常令我疲倦
命运欺骗我,从未停息”
我回答:“我的爱,我的爱
我会和你一起死。我也受尽折磨”
这是最后一面之歌
只有卧室的蜡烛亮着
当我向黑暗的房间看去
只是它们冷漠的黄色
1909 皇村
Anna Akhmatova and Amedeo Modigliani by Natalia Tretyakova
他仅钟爱三样事物:
白孔雀,晚课,
美洲旧地图。
他讨厌孩子哭叫,
以及茶里的覆盆子酱,
以及女子的歇斯底里。
……他娶了我
1911
我们是醉鬼,是妓女,
一起无聊地贴着
墙壁,猩红
花朵,羽之鸟
松树的云。你黑色烟斗
吐出奇怪的形状。
我紧紧裹上裙子
贴着我纤细双股
窗子紧闭
那是什么?霜?雷声?
你的眼睛是偷来的吗?我猜
它们来自一只谨慎的猫
哦我的心,你是怎样渴求
你那垂死的时辰……
而在那里舞蹈的妇人
将永恒燃烧。
1913年1月
为何我们的时代如此不堪,最为不堪?
是否,在恐惧与犹豫的颟顸之中
它的手指探入最黑暗的坏疽,
但不能带来解脱?
西方的太阳坠落,
镇上屋顶在夕光中闪烁
死亡开始逐户在门上打叉
它召唤着渡鸦,渡鸦在飞行
1919
纪念Vs. K
……
纸用尽了
我在你的草稿上
写字,一个不属于我的词
出现又消融,如此信赖而
不带责怪,像雪花,曾经,在我手心。
安提诺乌斯的黑色睫毛
倏然扬起——以及那团烟绿
从我们故乡,轻柔吹来的风……
是海吗?
不,只是坟墓
松针,在沸腾的浪尖白沫中,
它近了,更近了……
葬礼进行曲……
肖邦……
1940年12月27日
在1940
译注:《在1940》包括下面1-5,5首诗
1
当你为一个时代落葬
在坟头,你并不口唱圣诗
很快,荨麻和蓟草
郁郁又萋萋
只有掘墓人的劳作
——尸体不等人
而寂静,我主,这般寂静
只有时间之声
而时光终将老去
像春水中的尸首——
但没有哪个母亲的儿子
会认出母亲的身体
孙辈们将颔首
月亮如同钟摆,在摇摆
而现在——满目疮痍的巴黎
寂静在摇摆
2
致伦敦人
莎士比亚的戏剧,第二十四首十四行——
时间在写它,无动于衷地。
铅色河流旁,我们又能
(谁知道这是怎样的盛馔)
做什么?除了读哈姆雷特,恺撒,李尔王
或者护送朱丽叶回家,还有克里斯汀
她的死,可怜的鸽子,在火光下唱着
或是从麦克白的窗口窥探
颤抖,那因贪婪而杀戮的人
独独不是这一个,不是,不是,
这一个,我们没有力量去读它
3
阴翳
关于她的临终时刻
一个女人都知道什么?
O. 曼德尔施塔姆
最高,最优美,在我们中间,为什么
回忆一再重复,你自往昔泅泳而来,经过
纵身荡下火车,寻找着我,
透明的剪影穿过车厢玻璃。
你是天使还是鸟呢?—我们曾讨论过呀!
一个诗人将你比做他啜饮的麦管。
你格鲁吉亚的眼睛透过黑貂般的睫毛
亮起来!以同等的温柔,他们看到一切。
啊,阴翳!原谅我,但晴空,福楼拜
失眠症,向晚绽放的丁香,
它们给你桂冠:1913年最美的姑娘
以及属于你的无云的天气,这时日
重回我心中,就在此刻
难受地浮起的记忆里。啊阴翳!
4
我以为我了解每一条路
和失眠症的每一座悬崖
但这号角齐鸣
像骑兵冲锋。
我走进一座空屋
某人曾以此为家
它安静,唯有纯白之影
在陌生人的镜中游泳
是什么在薄雾中?——
丹麦?诺曼底?或许
我曾在此住过些时日
它是关于失落瞬间的
一首新诗吗?
5
但我警告你
我只活最后一次
不是像燕子,不是像槭树
不是像芦苇或星星
不是像溪流的水
不是像高塔的钟——
我不会回来烦扰你
也不会踏入他人的梦
带着悲哀
题图:Anna Akhmatova Painting by Olga Marushko, 1982
策划:杜绿绿丨排版: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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